来,我们一起出门
 
 

 

走进太阳谷

by 青禾 2001.9.17

走进太阳谷(一)

雅安:

离开成都,我们在雅安作了短暂的停留。雅安有三特色:雅雨、雅女、雅鱼。

传说女娲补天到了雅安就累死了,留下一条漏缝,所以雨水不停,平均每年218天下雨,号称全国之最,得名雨城。但我们并没有看到雅雨。

雅安是美女妹喜的故乡,也就是这个女子,导致了夏朝的灭亡,雅女也因此闻名。趁着大家休息之际,我们来到大街上溜达。美丽的雅女没有见到,而几个在灵堂前搓麻将的女子倒是让我觉得非常诧异。

我们最后回到成都的时候终于尝了雅鱼,此鱼味道鲜美、肉嫩,但是否值得180元一斤,就不得而知了。

康定:

离开雅安,经过二郎山隧道、泸定桥,我们到了康定。到了康定自然会去跑马山上溜一溜。跑马山离县城不远,走路不过半小时。

这里爬山比较吃力,我们用了近两个小时才爬到山上。山顶上豁然开朗,能望见远处成群的雪山。

山上还有一喇嘛寺,叫吉祥禅寺,很小,只有两个喇嘛在这里。

据喇嘛介绍,那些雪山后面就是蜀山之王贡嘎山,可是我们看不见。

山上没有跑马的地方,只见一周长两百米的小圈,说是用来跳锅庄的。过两天就是传统的跑马节:4月初8,但这与我们无缘了。

交通旅馆里除了我们,住的全是藏民。他们个子高大,男男女女都很黑,有着黑人牙膏式的灿烂笑容。他们对什么都好奇,不断地从我们门上的玻璃窗上窥视我们,这些黑色的人头时常吓着我们,但很快就习以为常了。他们的电视机声音如同电影,一夜不能安睡。

康定的樱桃成熟了,鲜艳地盛在筐里,二元一小筐。放一颗在嘴里,酸酸甜甜的,开心得不得了。

理塘:

一早起程,经过新都桥、雅江,翻过几座高山:折多山4298、高尔寺山4214、剪子湾山4659、卡子拉山4718,下午到了世界高城:理塘,海拔4014米。在剪子湾山上,我们终于一睹蜀山之王贡嘎山的全貌……在连绵的雪山上傲视群雄。

与我们一起乘车的都是藏人,他们大部分能听懂汉话,而且善长唱歌,我们一起高歌着青藏高原。中午在雅江我们第一次吃到了新鲜的松茸,很香甜。

车上的藏人都很友善,来自乡城、得荣和稻城。乡城的藏胞以光头大汉为代表,他最喜欢侃,另外两人不太会说汉话,喜欢唱山歌。来自得荣的藏胞一个穿着税务制服,看来还是国家工作人员,另一个则是被他们称为“西部歌王”的小伙子。

稻城的藏老伯是后来上车的,他的穿着象个地主,红色的大袄外套一件绿色的袍子,浑浊的眼睛默默地扫视着我们,然后在我身边坐下了。他一路上都在念经,时而象一头憨实老牛,有时却象只可恶的苍蝇,他的呢喃声渐渐把我带入了梦乡。

下午“西部歌王”带领着其他藏胞们向我们宣战,要求与我们对歌。真不愧为歌王,经典通俗无所不能,常常是他唱了三首我才能唱出一首歌,而且还忘了词,就这样,不一会儿我就败下阵来,抱拳认输了(真是愧对汉族的父老乡亲啊)。他们得意地对我高唱:妹妹你大胆地向前走……,俺只好低着头,一点儿脾气都没有。

一片笑声中我们到了理塘,光头大汉热情地帮我们拎背包,刚想谢绝,他们就朗声笑了:我们是朋友!

停留在理塘是我们没有想到的,不禁暗暗叫苦。理塘号称世界高城,海拔4014,在这里住下可是对我们的一大挑战了。
刚放下行李,司机就兴冲冲地要带我们去理塘大草原耍耍。理塘的草原很宽广,司机指着远处的山说,山后的草原比这里大。
云从天边卷了上来,很厚重地压在草原上,风更大了。要变天了,司机说。

随着大家在草原上走着走着,头越来越疼,后来司机说了些什么我都听不见了,慢慢地觉得身体也开始摇晃,恶心的感觉冲了上来。

我再也吃不下东西,回到旅馆里,把能吃的药一起吞下,拉长了脸,坐在床上愤愤地嚼着涩巴巴的红景天。

这时司机又在楼下招呼我们去看草原的日落……还有日落么?我咬咬牙,抓起那部傻瓜机又冲了下去。

天边温暖的黄晕把淡灰色的天空装饰得温柔而美丽,旅馆前的几棵树已经没有叶子,细细的枝丫轻扫着天幕。回过头来,突然发现街灯已经亮起来了,五彩的珍珠洒在这片昏暗的土地上,带来了热情和希望。

走进太阳谷(二)

乡城:
清晨六点起来,才发现不知何时理塘已被洗成雪白一片,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,随风飞舞。
我们吃过了特色早餐:雪花巧克力,就起程到乡城去,离开了一路陪伴我们的川藏线。
大雪覆盖了一切,司机在艰难地辨认方向,车行得很慢。路过海子山的时候,一只狼状的动物一闪而过。
海子山方圆三千多公里,有大小的湖泊、石块、灌木,为自然保护区。
藏老伯依然在念经,而且比昨天的声音还要大些,可能是意识到了雪地行车的危险。我今天的状态好多了,尽管昨晚没有睡好。高原反应来得快去得也快,轻微的头疼不再影响我的兴趣。藏老伯虽不能与我们沟通,但是却喜欢帮我们拎东西,善意的笑容为他冷酷的脸庞增添了亲切,我开始喜欢他了。
中午我们就到达了乡城,光头大汉为我们叫了车去甘登桑披寺,其余的得荣藏胞则在山下候着我们。
甘登桑披寺座落在乡城县城附近的山上,乘面的十几分钟就能到。
从山上俯视下来,一大片绿得让人心颤的青稞田象一大张绒毯,春意就是这样从地底下渗出来的吧,我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桑披寺楼高七层,已修建七年,今年十月份正式开光,将成为康巴地区最漂亮的喇嘛寺。寺中的雕刻绘画非常精美,光是绘画已集中上百名画师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进行,我们还有幸参观了画师们的工作室。整个桑披寺皆由村民们捐资建造,工人们也大多是义工,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力量啊。
得荣的藏胞告诉我们,过了乡城翻过三座山就到得荣,可是我们足足用了五个多小时的车程。
车颠得很厉害,五脏六腑好象已经被重新排列,那个穿制服的多吉笑道:我的一生也没有这么坎坷啊!

得荣:
得荣的藏胞非常好客,他们一路不停地给我们介绍各种趣闻,还告诉我们彩色的菌子不能吃;松茸长在金刚树下腐烂的叶子上;虫草长得象老鼠尾巴并且会动,把脸贴在地面上才能看见;山上可以猎到獐子、豹子、鹿子等;谜山象个八卦阵,进去就出不来;翁甲神山是属猪的,属猪的人一定要去;摸摸翁甲神山的观音手,就能如愿以偿;去梅里一定要在半晴半雨的时候,才能见到山顶彩色的光环;北京的金山上已被他们改成了情歌……多得我都记不清了。后来他们还教我们说藏语,多吉说我只有一句话学得最好——趣那么浓(你长得好漂亮),还说我象个藏家姑娘,美死我了。
山上的桃花开了,虽然只有几株,但她们竭尽全力地盛开着,把这四月最后的春意挽留在这里,绕着轻烟薄雾,温柔里带着几分坚强。
我们住进得荣最干净的旅馆——粮食局招待所,由于多吉他们的关照,服务员为我们更换了新的床铺、拖鞋和脸盆,还提供了大量的热水,终于可以洗洗头了。
去厕所还是不方便,与理塘一样,到楼底下还要走一段才到,途中还有一只大狗。这恶狗对我们狂吠,看见它被铁练栓着,俺大摇大摆地走过。第二次去的时候竟然发现它已不在那里,我冲着它原来的方向踢了一脚以示自己的无惧,回头却见它正在离我不到二米的地方冷眼盯着我……

走进太阳谷(三)

翁甲神山:
在曲雅村租了三只骡子,我们就上山了。我的骑术明显退步了,一上去就掉下来,一个藏胞拦腰想抱住我,可俺还是掉进石头堆里了。
翁甲神山并不是雪山,这让我有些意外。山顶的七块并列的石头被人们看作是七仙女,山势陡峭,高耸入云。
下马休息的时候,我不幸被相机吻了一下,连吞了几口血之后,俺的嘴巴肿的象只小猪……哼,这属猪的神山!
藏民对山上的一切都感到神圣,有溪喝水、有瀑布就转圈、有怪石就抚摸,崇拜的神情有些不可思议。
山顶有一座小小的喇嘛寺,镶嵌在山洞中,寺中有十余个喇嘛,热情地为我们酌上酥油茶,在连喝两大杯后,我再也受不了了,再也不喝酥油茶——十天内有效!
下山走得匆忙,由于时间不够,我们几乎是跑下山的,用了两个小时,我的腿都软了,终于在中午一点钟准时返回曲雅。

下拥:
回到得荣,我们收拾好东西,每人吃了一碗饺子……这是俺自昨天中午以来第一次吃东西。打了一个面的冲到劳动桥,已是下午四点多了。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去下拥村并没有骡子,我们必须自己翻山过去。村支书轻描淡写地指了一下后面的大山,下拥村就在山后。
租了一只小毛驴儿背包,剩下就是我们自己登山了。这里的天气很热,与乡城、理塘截然不同,太阳火辣辣地烤着我们,不一会儿已经大汗淋漓。
这里的海拔已经接近三千米,本来就两腿发软的我,每走两步就不得不停下来喘气,不出二十分钟,我已经掉队了,我不愿意让人等我,拖后腿的感觉很可恨。
不一会儿我们就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问题:水不够了!只有我的壶里有半壶水,我们必须省着喝水。
这里的天气极热,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,大汗淋漓的我每走两步就必须停下来喘气……太阳谷!
一个小时过后,只剩下我和燕了,前面的队伍早已不见踪影。嘴已干得发硬,早上的伤口一碰就出血,可是只剩下一口水了……绝不能喝!
山上一棵树都没有,长满荆棘,每一根刺都有寸把长,向上爬只能扒着石头和土,然而碎石和松土常常让我们打滑,而这一滑很可能会畅通无阻地到达山谷,再也回不来了。
一阵阵的风沙嘲笑着我们:这里不会有山泉。我心里只有从愤怒到诅咒,直至消沉,不如让我掉下去算了!
两个小时过去了,太阳渐渐西下,山风呼啸着吹来,湿透的衣衫紧紧地贴在我身上,不禁打了一个冷战。
我向大山许愿:给我泉水吧,让我回家吧,我受不了了,真的真的……山的脸更暗了,带着一丝冷笑,我快要崩溃了。天黑啦,快走吧!只听见对面山上一个藏胞用四川话对我们大喊,循声望去,他的影子遥远得几乎看不见。
天黑了?有狼吗?我吓得精神起来,可是走不动还是走不动,腿象灌了铅一样沉重。
不知什么时候,一个藏族小男孩已经默默地跟在了我们的身后,忽然他走到我的前面,向我伸出一只黑黑的小手,一步步地把我向上拉。
通过他的指引,我们找到了水,那是藏民们修在山顶的水沟,我兴奋得差点扑进沟里。他一定是神的使者,我想。
灌了两大杯水后,沿着水沟继续向前走,20多分钟后便到达下拥村,那个充满牲畜粪便气息的小村庄,一共用了三个多小时。
一片片碧绿的青稞田给这枯黄的大山带来了生气,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——村支书的女儿已经在村口等我们了,这一晚我们将住在他家里。
支书家的大院并无例外地养着许多牲口,我们从牲口群中穿过,那里除了一只褐色的骡子外,全是黑色的牦牛、猪和狗,沿着梯子爬上二楼,那是一个露台。
露台上摆着一台织布机,线拉得很长,织好的部分能看出布的花样,让人感觉出女主人的柔美聪慧。一只白色的肥猫卧在窗台上,懒洋洋的。跨过高高的门槛,我们才进入内室。
支书的房子是村里最新最豪华的,底层养牲口,二楼为客厅和客房,三楼是主人房。那是一个相当大的客厅,约有一百平方,门窗都有着细致的雕花,气派而讲究。大厅左则是内嵌的方格内摆着一口大缸,上面挂着各种的勺子,架子上摆了一排茶壶,四周木框刻着细致的花纹。厅正中靠窗的位置有一个炉子,女主人坐在那里为大家做酥油茶和荞麦粑粑。也许是房子还没有彻底完工吧,大厅外还摆着许多木头,厅里的梁柱都是原色的,没有绘彩。
荞麦粑粑就是荞麦粉做的土黄色大饼,刚做好时又香又软,味道不错,可是自己早已累得想吐,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吃了。
想去厕所,支书向门外指去,只见楼下有一个菜园子,顺着楼梯往下爬,转了一圈没有任何房间。爬上去再问,才知菜园子便是WC,看来我只有等到天黑了(这里的白昼很长,往往到9点以后才真正天黑)。
这里没有电,但村民们黑暗中来去自如,仿如有超凡能力。
支书的女儿为我端来了洗脚水,然后与母亲妹妹一起,成排地坐在我面前,看着我洗,好在我已经习惯了被参观(来到藏区常常会人参观,有时还会被当成外国人)。刚抽出双脚,水就被她们端走了。
原以为要睡客厅,支书把我们引到了客房,那是三个并排的小房间,很干净。他和女儿把每张床都层层地铺好,还给我们拿来了厚实的被子。
这一夜我睡得很好,女主人念经的声音不绝于耳,偶尔一些沙石从房顶上落下,洒在我的脸上。

走进太阳谷(四)

新安屯:
清晨醒来,我们带上睡袋和食物就出发了。六个人租了七只骡子,还有一只是背行李的。越往山上走,气温就越低,带来的大棉袄终于派上用场了。
山上的树木多起来,走在林间小路上,清新凉爽。
奶子泉是一个小瀑布,藏人说这是女神的乳汁,喝了能解百病。我们模仿着跪在泉边,向天泼洒着泉水,然后双手合十,俯身喝上一口。(泉边石头长满青苔,我不小心滑了下去,湿透了鞋子)
一路上并没有见到杜鹃花,偶尔的一两株也只是含苞欲放,让我大失所望。
一个马夫忽然指着我的水壶,我知道他是渴了,倒了杯水递给他,连喝了两杯。他是马夫中年纪最大的一个,七十多岁了,咧开嘴只能看见两颗歪曲的牙。给他喝水我愿意,可是让他用我的杯子,心里还是不太舒服。趁他不注意的时候,我把杯子仔细地洗了一下,唉……我也是个俗人。
然而只是杯水之恩,他一路上都不断的给我们各种食物:荞麦粑粑、红糖、奶酪,让我惭愧不已。
到达新安屯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,新安屯海拔四千米,我没有感到任何不适,倒是马夫们好象有高原反应,向我们要止痛药。
营地四周都是雪山,太阳变得温暖而亲切,我们躺在草地上晒太阳,数着天空中漫步而过的白云,感觉真是惬意。
再往丛林深处走,不过半个小时,便看见次仁措静静地依在雪山脚下,她虽然没有牛奶海的美丽,但她那深绿色的纱裙漾出细细的波纹,显得温柔而贤静。
走在平坦的草场上,骡子们欢快地追逐起来,累了一天的马夫们也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。
当地旅游局在这里建造了几个木屋,他们提供铺盖,每人每天一百元,显然是把我们当成大水鱼了。
旅游局要求我们一定要住他们的屋子,村支书为我们据理力争:他们要住哪儿是他们的自由,人是我们带来的,我们要让他们满意。就这样,马夫们将他们自己最干净的两间木屋让给我们住下,分文不取。
马夫们帮我们在屋里生了火,就千叮万嘱着走了。这里的夜晚非常冷,没有火是不行的,然而柴禾太湿,经常是冒着滚滚浓烟而不见火苗,呛得我们四处逃散。
我担心柴禾不够,到处去捡柴,堆在木屋门口,感觉差不多了才进屋取暖。燕是生火高手,几次熄火都是由她着起来的。
夜来得很迟,到8点半的时候才真正黑下来,然而月亮象一盏明灯,清晰地在地上勾划出各式的影子,走出木屋,我们并不需要手电。
本想一夜不睡,12点多时终于坚持不了,摊开睡袋钻了进去。我离火最近,生火的事自然要由我负责了,尽管他们没有说。
火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熄灭了,只剩下最后一点点红光,我使劲地吹着,呛得我泪流满面。伸手向四周摸去——已经没有柴了,两个同伴悄然无息地睡着,看来我只能自己爬出去捡柴了。看看表,零晨2点钟,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,还需要很多柴呢。
月儿已落在西边,我哆嗦着从小木屋里爬下来,还好,屋子周围还有许多木屑和木块,我把它们捡起来,一遍遍地送到屋门口。
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长长的黑影在动,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:狼?人?什么东西?!我蹲在地上一动不敢动,生怕被它发现了我。
风吹来了一阵铃声,哦……原来是一只骡子。
清早发现,我已被熏成大黑脸了,但没人笑话我。喝了一杯葡萄糖水,我们下山了。
下山的路与上山的不同,处处可见盛开粉红色的杜鹃花,迎风妩媚,但她们是危险的,在我们留恋地张望的时候,可能已一脚踏空,掉进山谷。
为我牵骡子的小男孩显然没有经验,骡子一下子窜到树下,我无处躲避,一把树枝从我脸上划过,顿时火辣辣地疼……完了!俺要变丑八怪了。慌忙掏出小镜子照照,还好,只黑不红。
回到下拥村,已经是中午了,我靠在村支书那满是苍蝇的豪华大厅里小憩,几十只苍蝇热情在我周围飞舞,我懒得看。
啃了半块压缩饼干,我们直奔劳动桥,司机已经在下面等我们了。


本贴由青禾于2001年9月17日在〖深圳磨房〗发表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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